鱼狗

【巍面】一爱孤行（一）

被关在天柱一段时间后，沈巍以亲自看守为由，将夜尊带上了海星，施了结界，将他拘在家中，自己同往日一样上着班，偶尔回地星维持秩序。将这个最大的危险分子关在家里，乌合之众群龙无首，整个地星海星似乎都安宁了不少。

夜尊百无聊赖地待在沈巍家里，时不时收到烛九鸦青等人的传讯，内容往往千篇一律，左不过日常问安，措辞斟酌地劝慰老板不要因为被老奸巨猾的斩魂使拘禁起来而动气伤身，他们一直在马不停蹄地想办法救老板出来，并表示不管身在何方都会誓死追随老板。

此等衷心看的夜尊很是动容，于是他感动的戳了一块沈巍切好的橙子放进嘴里，瘫在沙发上给烛九回传讯，“不要白费力气来送死，我自有打算。”然后将空调再打低几度，裹了毯子咸鱼一样安然睡去。

其实想通也就好了，自己成为反抗团首领，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见到这个薄情寡义的沈巍，好好质问他一句为什么能那么狠心的抛弃自己。真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刻时，沈巍一句“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却将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夜尊气他的自然而然，气他的心安理得，气他可以无视自己这些年受到的委屈，简简单单事不关己的一句话，就将责任撇的干干净净。

不是我不找你，是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后来夜尊想，自己当时还是太年轻，明明服个软撒个娇就可以让沈巍心疼得唤他“弟弟”，偏偏忍不下那个气，明明都拉着袖子哭了，还要挂着眼泪恶狠狠地来一句，“该死的人，是你。”搞得像自己之前所有的委屈都是演出来的，一时情绪失控打向沈巍的那一掌，倒像是早有预谋了。

失算啊，失算。

于是他被关了很久，再被沈巍拎到海星上来换个位置关时，终于学乖了。沈巍只是想要一个懂事听话的弟弟，不想管他万年千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伤，见到他时他是风风光光带着众人造反，那么他就是一走散就带着众人风风光光地造反了。

夜尊一开始气的是沈巍没脑子，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后来看着他为赵云澜操心前后，为自己的学生瞻前顾后，才恍然大悟，严谨细致的大斩魂使沈教授哪里是没脑子，只是没有心放在自己身上罢了。

想也想通了，夜尊觉得再闹也没意思了，如今被沈巍拎上来关着，他就算有办法再破开结界逃出去，也不想用了。若是惹恼了沈巍，再被关回天柱，那就连他一面也见不到了。

夜尊常常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憋屈着寄人篱下，转念又一想，人家又不喜欢他，自然不必考虑他的感受询问他的过往，谁叫付了一片真心出去的是自己呢。

万般种种，就该动了心的人受着。

于是安安分分地待在沈巍家里，也不出去闹事，也不在家捣乱，吃沈巍做的饭菜，回答沈巍的问题，再就是裹了毯子在沙发上睡觉。

枯燥无味，却和颠簸流离的那万年比起来，已是难得。

不敢再奢求多的了。

夜尊爱呀，爱的提心吊胆又委屈求全。

夜尊被关在天柱里的那段日子，沈巍会时不时去看他，但都是挑了夜尊睡着的时候，偷偷地敛了气息在天柱外站一站，再在夜尊醒来之前悄悄离开。

反抗团作恶多端，为平息众怨，他不得已将夜尊关进这天柱以示惩戒，心里却始终放心不下。又匆匆将人拎上了地星，一道结界将他锁在了家中。

夜尊从天柱中出来之后总有些怏怏的，确实不出去作乱了，但对他也是爱搭不理的，每次回家都见他蜷在沙发上睡觉，又睡得极浅，一有响动就睁眼，看到是他，又移开视线。

无需进食的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倒更像是一种仪式感，看着夜尊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碗里的饭，沈巍总是想找些什么话跟他聊一聊，费心找出来的干巴巴的话题，夜尊面色如常，三言两语回答了，再陷入一轮沉默。

也是，曾经叽叽喳喳缠着自己闹的弟弟是被他搞丢了，如今这个局面，他纵然是心里难受，却也力不从心，却也最没有资格去做什么要求。

他对学生讲话委婉含蓄又体贴，对着自己弟弟一片爱意却是太过复杂矛盾，心里是久别重逢的惊喜与激切，说出口却是一句刺人的“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只那一次提了旧事前尘，夜尊便红了眼打过来，沈巍从此就不敢再提。

可事情总得有个解决，这么拖着，迟来的歉疚与情感没个出口，只能在这日复一日的沉默中难熬地消磨。

沈巍爱呀，爱的不知所措又心烦意乱。

沈巍回家时，夜尊仍是半梦半醒地蜷在沙发上，听见沈巍关了空调，拍拍他裹在毯子里的肩膀，说：“去房间睡，这里容易着凉。”

夜尊在心里长叹一声，摇摇晃晃地坐起来，仍是将自己裹成一个球，步履蹒跚地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他不爱在房间睡，沈巍为他准备的床是双人床，一个人睡太空旷，天柱内昏暗狭窄，那些年他习惯了缩成一团睡，如果不靠着点什么东西，就连一点微薄的安全感都没有了。

夜尊缩在墙角，抵靠的冰凉的墙壁，他想，沈巍不让他到沙发上睡，可能只是因为一开门就看见这么一大团倒霉弟弟摊在自己面前，心里厌恶排斥吧，至于什么着凉不着凉，都是身怀异能的人哪有那么容易着凉，他找了借口赶自己回房，自己也就顺着他的意，不在他面前碍眼便是。

唉，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干脆搬到对面和小云澜住好了。料想有镇魂令主在，沈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生事。

沈巍在厨房里剁鱼剁得心猿意马，琢磨着自家弟弟刚刚那一言不发卷着毯子就走的样子，好像很不情愿。明明他从小就怕冷，那时面面还不叫夜尊，夜里睡着时总是喜欢抱着自己。面面觉醒异能之前身子弱的很，一吹风就要烧上几日，沈巍便日日小心看护着，除了出去寻找吃食，几乎是寸步不离。

以至于他和面面走散后，在几经辗转寻觅无果后，沈巍绝望地接受了自己的弟弟多半已经不在了的猜想。

所以如今重逢，解开误会实在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他要将弟弟牢牢地，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哪怕面面现在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

权当是他一片私心吧。

“面面…和哥哥遇到之前，你是怎么过来的？”

夜尊埋着头心不在焉的吃饭，猛然被沈巍突然的提问惊得掉了筷子，筷子掉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他看见沈巍耐心地捡起来，递给他另一双干净筷子。

他接过，飞快地揣度着沈巍的意思，如实讲述自己的经历肯定是不行的，说出来太像卖惨，沈巍不会信，如果说自己自然而然地当上了反抗团首领，听起来未免太过嚣张，指不定沈巍一生气再次就把他打回天柱了。

夜尊紧张得攥紧了筷子，不敢轻易作声。直到沈巍再次轻生唤他，他才避重就轻地开口。

“万年前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了。”